有人说北京今年没下过一场雪
我知道这是为了六月飞霜
在一个颠倒的世界上
只有颠倒的事才有价值
譬如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就知道末日要来了
为此我等了快三十年
而我一共只有四十五岁

这么说吧
我是经过大地震的人
就像有人经过肝癌
有人经过躁郁

那时我们太饿
吃了一个没熟的果子
结果几十年来中国都在痛肚子
自父及子
直痛到三四代

你问
六月的花儿开在哪里
你问
六月的人们死在哪里
可我们这些没有坟墓的人

怎能推测死亡的路线呢
六月飞霜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至于死而复活的消息
令我们战兢
没有谁敢相信
也没有谁敢怀疑

有人说北京今年没下过一场雪
我坚持认为这有神秘的含义
就像我的朋友和父亲死去的那天
雷鸣和闪电占领了京城的夜
在一个颠倒的世界上
你必须依靠想象力生活
防止一颗流弹打中你的胸膛

活着若有意义
死也有意义
欢乐若有意义
那哭泣也有
我这么说是因为遇见了
一个曾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
祂总是在六月来
携带缤纷的大雪
伸出手来
上面刻着钉痕
说
我就是六月飞霜
我就是为你揩干眼泪的那一位

没有谁敢相信
也没有谁敢怀疑
鉴于北京今年没下过一场雪
鉴于我今年已经四十五了
我决定把一辈子的眼泪流完
把全部的想象力还给祂
并求祂把我变成一只勇敢的羔羊
和一头沉默的狮子

2018.03.06